转型后,我的交际很少。
与一些前同事间的联系,是为数不多的我愿去追忆与回味的过往。
因为,我们是在人生的旅途中结识的同路人。至少,在各自的峥嵘岁月里,生命彼此交汇过。
青春,梦想,遗憾,爱情,事业,成就,压力,幸福,家庭…虽然没有校园时代那么纯粹,但更生活,更多彩。
陆陆续续写过一些前同事的故事:
今天,想说的是我的徒弟Arvin。
也不知怎么的,就突然想起他来。
此时时刻,他在遥远的非洲,我依然在深圳。隔着千山万水,他会不会此刻也莫名打了个喷嚏?
认识Arvin整整10年了。
十年前的春夏之交,新来的总监带着两个新人走进办公室,说放我组里,让我带带。
之后,总监特意强调“那个个头比较矮,皮肤黢黑的英语不大行,没有过英语四级,公司本不想录用的,但由于不好招人,决定先试试看。”他就是Arvin。
那个时候,我师傅Dennis刚离职。公司重组架构并扩招团队,设了好几个销售小组。
我工作了5年,早早地就是销售经理的身份与待遇,有那么一点业绩与资历,于是受任为小组组长。那是我平生第一次,也是唯一的一次管理经历。
其实,我压根没有带人的意愿,本不擅长。我习惯了一个人征战,可以脱离团队,独立作战。我给自己的定位是狙击手,没有管理人的天赋。
突然被安上“带头大哥”的名头,还带着两个徒弟,说实话,我是懵的。
像总监说的,Arvin的英语基础的确不大行,学习与理解接受能力相对弱些,这样让他在组内与队友竞争时,总是处于下风。开单慢些,转正慢些,业绩也差了不少。
但Arvin也有着他的队友以及其它小组新人没有的优势,就是作为销售他很放得开,不像我那会儿腼腆拘谨。他也很能吃苦,很皮实,没有玻璃心,永远是一副笑脸。
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,他说有一个伊拉克客户要来公司上门拜访。
我原以为他比较怵,因为他说他知道自己的英语不行,想让我帮忙接待。但没想到客户的英语也一言难尽,我说的他听不懂,他说的我听不清。
结果Arvin就自己上了。两个人连说带比划,再加上一个计算器,跌跌撞撞的,这一单,竟真被他磕了下来。
英语的确是Arvin的痛楚,尤其对于我们这样一个极度倚靠英语邮件的FOB海外直客指定货代来说。
所以,到最后Arvin很吃力,业绩始终没做起来。他的客户都比较小,单也不大,也没什么返单。尽管他真的非常非常努力。
这些单,其实都是Arvin与客户一句句线上或者线下聊出来的,而且是工作外的时间。
公司那时候接了阿里巴巴的一达通业务,拜访阿里供应商的脏活累活都交给了他。一周里,有一半时间,Arvin都要去做非本职工作外的事情。
所以,当公司说因Arvin业绩不好,要辞退他时,我觉得特别不公平。甚至,有点荒谬。
但公司有公司的立场。我也明白:长远下去,Arvin的确会很累,发展空间也有限,这里,或许真的不适合他。
Arvin入职大概一年左右吧。某个清晨,Arvin像往常一样笑着进办公室。我把他叫到会议室,他并未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。
我语气平稳,跟他说了很多,大致是让他理解,离开对他是更好的选择。消息对于Arvin来说,或许太突然了。Arvin怔在原地,眼中含着泪水。
我扭头转身,留下他一个人在会议室神伤。我不忍心与他对视,我知道他心有不甘,他原本带着一腔期盼与热忱,真的是一个挺上进的孩子。
其实,我是在逃避。我的内心有一种愧疚感,我亏欠了Arvin。尽管在专业上,我能教的都教了,但确实我没有把很多心思花在培养他身上。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傅。
那个时候,因为良师益友的离职,我自己的心里都是空荡荡的。
直到现在,因为码字的原因,我总被读者称为老师,或者Paul老师,师傅之类,一直是愧不敢当的,总怕蹉跎了人家。
但Arvin是一个好徒弟,我想他记住了我这个师傅在给他们培训的课上说的话:时间过得很快,5年就是转眼一瞬间。别荒废了青春。
离职后,Arvin很快加入了另一家庄家同行公司,做澳新线。
他说:离开后,才知道FOB直客货代圈很小,货代这行太大,之前我就是井底之蛙。
惭愧,当时我没感觉,转型后才理解他的意思。他是我的老师。
再然后,他好像进了一家很牛的国企,外派并常驻非洲,在那里开始了全新的人生,如鱼得水。
这当然是我非常愿意看到的,祝福他一切顺利。
每一段师徒缘分,都是命运安排的相互成全。他教我质朴与坚韧,我或许曾为他指过路。我们曾彼此照亮,也各自远行。